莱卡的新片《久保与二弦琴》，在美国烂番茄好评率90%，豆瓣评分8.2，而且被认为有100%奥斯卡提名率。我们来看看它背后的制作故事，看耐克家富二代的莱卡工作室，如何将定格与高科技结合。
说到定格，我们想到的可能是这种：
木偶定格动画《阿凡提的故事》
或这种：
阿德曼的角色
8月19日开始在美国上映的莱卡工作室《久保与二弦琴》（或者译为《魔弦传说》），让我们看到一些新的东西。
《久保与二弦琴》预告片
我们找到了一个关于莱卡工作室如何制作这部定格动画视频：
《久保与二弦琴》制作过程视频
我们还找到一篇讲述《久保与二弦琴》幕后故事的文章，原文作者 Tasha Robinson，三文娱翻译其中一部分并经整理，分享给大家。
定格动画走向高科技的莱卡工作室
莱卡工作室里摆放着两条船——其中一条是完整的，另一条碎成了凹凸不平的两半。它们每一条都大概和传统独木舟一样大，但是他们还有桅杆、皱皱的船帆、放在边上的小小的桨、和微型复刻的楼梯连接着的小甲板。每条船上都有耀眼的橘色、黄色和红色的波点。
凑近了看，才发现那些波点其实是精细的落叶贴纸，每个表面上都细心地贴了厚厚一层。
这是为新定格动画《久保与二弦琴》做的两个布景，而当它们出现在电影里的时候，看起来却无比巨大：日本的小战士久保和他的动物伙伴猴子跳着滚上那些甲板，在刮落秋叶的狂风暴雨和汹涌的浪潮中和徘徊在他们上空的敌人作战。这是一个大场面，而现实中这是两条，相对来说的，小船。
但它们的细节着实让人惊叹。耗费好几个小时的工作量，让它们即使通过离甲板只有几英寸远的超高清镜头来看，也像是由树叶做成的真正的帆船。
《久保与二弦琴》的制片人Dan Pascall说，做这些船最耗时间的部分甚至无法一眼看出，其实是设计如何排列每一片树叶。这些树叶总共有上千片，每一片都由激光切割到大概只有人类的拇指甲那么大，还要同时排列成一模一样的图案到两条帆船上，所以他们还得在电影里一个镜头一个镜头地匹配。这是大部分人都不会注意到的细节。“天知道。做电影明明还有很多更简单的途径。”Pascall表示。
“就算有更简单的途径，我们还是采取具备超多细节的最耗时间的途径来挑战自我。”这是在工作室经常能听到的想法。
从好莱坞和硅谷搬来俄勒冈州希尔斯伯勒的仓库里，莱卡工作室已经把自己定位为一个有时间做这样安排的工作室，并将员工规模缩减到采取这样行动也支付得起的范围。
当其他工作室越来越多的转向为了创造出卖座作品孤注一掷的模式时，莱卡工作室的差不多400名员工，却静静地按照每两到三年发布一部电影的规律，花费6000万美元创造着带来大概1亿美元票房收入的故事片。
《久保与二弦琴》的制作预算是6000万美金
“整个工作室的氛围就是我们首先是艺术家，是前卫的。”莱卡CEO Travis Knight说，“我们10年前开始建立莱卡工作室的时候，定格动画基本上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如果我们还想在我们喜欢的这一领域里继续生存，就不得不提出一种方法，把它带向一个新时代使它重获生机。”
提到当时定格动画的状况时，他说起了著名的定格动画公司威尔文顿工作室，代表作为电视系列节目《The PJ’s》、加利福尼亚葡萄干和其他热门广告的黏土动画。
Knight曾作为一个年轻的动画师在那实习。当公司出现了严重的财务问题时，Knight的父亲Phil（耐克的创办者），成为了主要股东并第一次将Travis安排为董事会成员，之后成为CEO和总裁。
定格动画大师Will Vinton的工作室也遭遇经营不善，幸运的是，它有一个超级富二代实习生。
当年的实习生，如今的莱卡CEO
2005年Knight一家将工作室重新进行品牌包装，成立了莱卡工作室，并把它从广告领域转移到故事片制作上。
《久保与二弦琴》是Travis Knight独立导演的第一部作品，但是他在之前莱卡出品的所有三部故事片（2009的《鬼妈妈（Coraline）》、2012的《通灵男孩诺曼（ParaNorman）》、2014的《盒子怪（The Boxtrolls）》）中都担任了执行动画师。
《鬼妈妈》耗时三年，制作费用也是6000万美金，有人称之为定格版《爱丽丝梦游仙境》
毫无疑问的是莱卡工作室这些年几乎没有商业巅峰之作。在更喜欢迅速反转和无限的可延展性的电影行业，定格动画在讲故事方面天生就是较难理解的慢性子：它要用手在场景中移动角色，按每一秒24个单独画面的比率，拍下每一个细小动作。像《久保与二弦琴》这样的开销巨大的史诗寓言动画，这是一个十分具有挑战性的工作。故事安排有超过70个分离场景，一些复杂的水面特效和很多高速物理动作。
但是莱卡工作室对定格动画的看法很特别，因为它的角色和背景进行了这样精细的渲染，又移动得这么慢，所以它的电影与其说是数码辅助的定格动画，看起来更可能会和完全由CG制作的作品弄混。而且它的制作过程也是打破常规的，因为所有工作人员都有相同的想法，认为科技必须为艺术服务而不是正好相反。如果一个导演想要一个特殊的视觉效果，即使这以前从未在动画领域达成过，制造师和艺术家们也会找出达到这一效果的方法。
Knight是对定格动画的艺术特质的忠实信徒。他一直全身心地投入在关于莱卡、艺术、创造力、编剧传统、佛教教义和日本无常之美的概念的热情讨论中的幻想家，同时又是令人安心的谦逊的人。
“我们希望《久保》成为定格中的大卫里恩电影，成为微缩模型中的神话。在破旧的仓库中央制作这样一个在精致布景上摄影的小规模电影，并让它看起来像是个拥有无限宏伟景观的大型史诗梦幻作品，真是一个挑战。所以我们使尽了浑身解数希望它成功。”他解释道。
在精致的布景或者“破旧的仓库”的描述上，Knight确实没有说谎。莱卡工作室内最多有15万英尺，很潮湿，天花板很高，并且被从天花板垂到地板的黑色幕布划分为一个个单独又闷热的小房间。《久保》的布景和人偶——包括一个由碗状追踪球鼠标控制的可转动的机器眼球装置，占满了放置它们的临时房间。但是它们还有可能占满所有房间。
这些布景都是由泡沫、漆画、木头、树脂做成的梦幻般具象的小世界，并且被设计成可以无缝连接又可以轻易分拆，方便动画师能够在任何点上拍摄每一个场景。对于Pascall来说，艺术部门不得不为每一个为《久保》工作的动画师搭建额外的场景。“动画师的时间是我们所拥有的最宝贵的东西，所以我们为他们每人都要准备好三个布景——一个正在进行动画拍摄，一个准备好等待进入下一个场景，还有一个正在准备。”他说。
莱卡工作室的一个观念是在某一时间对一个既定场景只由一个动画师制作。“我们不会在每次摄制上配双倍的动画师，我们曾经尝试过，但它并没有发挥什么用。每个人以不同的节奏工作，这只会减慢他们的速度。”Pascall说。
他还表示他们有时候会单独拍摄一些图层或者角色，之后再用数字手段合在一起，特别是如果角色在拍摄镜头很远的地方，或者场景深度会使它们难以被摄影机聚焦。例如，在一个场景里，久保站在一个长满树木的地方，狂风猛烈地吹在树上，这是由一个动画师单独移动每一片树叶和枝干来实现的。这一过程是难以置信的超强工作量：在《久保》中，27个动画师同时在他们自己的场景中工作，每一个人都为实现每周完成4.3秒动画的公司目标而努力，但很多时候，只能达到每周大概3秒。
甚至在他们可以开始录制场景之前，其他团队已经花了好几个月去准备这些动画师要用的所有材料。根据木偶制作主管Georgina Hayns的说法，一个单独的“男主木偶”就可以花费四到九个月的时间去设计和制作，所有制作团队在项目工程开始摄制之前的12到18个月就开始了工作。每一次摄制都需要很多相同木偶的复制品，从而可以让多个动画师同时工作——这次的久保木偶就一共有32个。每一个木偶都需要一个复杂的订制身体、手工的衣服和一套可以让动画师替换上万个3D打印的面部表情模型的装备。
各种面部表情的模型
由于持续操作会导致木偶的磨损和拉伸，制作部门还包括一支专门的保养团队，在每一次摄制后重新拉紧木偶的每一部分。而且由于木偶手指的铁线十分精细而且脆弱，每一个木偶都需要有备用的手部。“手指可能会在摄制过程中坏掉。”Hayns说，所以她有一个只做备用手的“疯狂的小部门”：“如果我们有140具木偶，我们很可能要做500双手。”
每一具木偶都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包括服装和角色特征。在《久保》，其中一个问题是如何为每一个单独的场景给久保的朋友猴子可以运动的肌肉，以及或蓬松或凌乱或湿透的毛发。
“这无疑是最大的挑战，因为我们以前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像她这样的。我们用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方式和途径制作她，就是从里面到外面。但她也是一个巨大的成功。”Hayns说。Hayns的团队最终为这个角色制作了一套固定骨架，在外面包裹上可以随着身体压缩和伸展的“肌肉套装”，并在最外层的毛发里注入硅胶。
《久保》的服装基本上都装配在隐藏的铁架外面，通过铁丝格子和重量使他们在几个月的操作中保持前后一致的褶皱。这些服饰是对日本传统服饰深入研究的结果，莱卡最初试验的时候用的是丝绸，但后来它们被工程师根据传统服饰特点改变了。
“每一次展示，我们都学到了新的技巧，还会有全新突破性的事情发生。”Hayns说，“但是我们一直在观察又有什么酷炫的新科技引爆了市场。现在你可以得到制作纺织品的3D打印机，但它对我们来说还不够小。我们并不害怕科技，相反我们愿意包容它。我们喜欢做一些新鲜的尝试，并且用任何我们能拿到的东西竭尽所能让我们的电影变得更加大胆且鲜活。”
《久保和二弦琴》里一个新鲜的尝试是更大程度上地依赖CG，特别是操作水面特效和填充人群场景。在久保向赞美他的观众讲故事的场景中，大部分的旁观者都是电脑生成的而不是真实存在的。
莱卡工作室在数字化辅助上并没有遇到难题：毕竟从一开始这就是必要的，为了消除那些支撑着木偶的设备以及接合面部的上下部分。即使在莱卡的第一部故事片《鬼妈妈》里也有一些电脑动画特效。
《鬼妈妈》也是广受好评，但和《久保与二弦琴》一样都不会有续集问世
但是工作室还是将CG特点放在手工美学的主导下。电脑生成的角色经历和木偶一样的设计程序，由服装部门向视觉特效团队提供纺织品布样进行扫描，制造部门为特效团队制作实物角色模型以供操作，并复制到数字环境里。对于视觉特效主管Steve Emerson来说实物小模型的优点是：他的团队可以把它们放到布景里，研究灯光系统对他们的作用，以制作更精确的数字化模型。
“按照典型的电影制作过程，到这个时候视觉特效、摄影、布景这些应该都已经完成。”Emerson说，“但它们都还在进行中，负责特效的你拿到你的每一个部分并解决它。我们做的工作的伟大之处，不只在于我们的合作，还在于我们一直平行地运作。我们不会留下任何的空白期，就是这样一个高度合作的过程。”
莱卡的工作过程必须通过合作，因为它强调优先选择艺术性。当导演需要一个22英尺臂展的骷髅牵线木偶来抓住或者踩扁普通的角色木偶时，制作部门就要解决怎么制作它的问题。
在《久保》里，这个骷髅由一个个部分做成，它的腿是单独的部分，在另外的房间里进行动画摄影。装备部门也要协助他们将骷髅的上半部分从天花板上悬挂下来，以便动画师可以控制所有动作。这里，动画装备主管Oliver Jones和他的团队制作了一个滑轮装置让动画师可以更平稳自由地移动骷髅的手臂，然后把它们放置在清洁垫上使它们能够精确地锁定在每一次摄制的地方。
当准备期间一个棘手的问题突然发生，还不清楚哪个部门要解决它时，Emerson说他作为电脑特效的主管，常常在会议室保持沉默，保证制作、装备、3D打印和艺术部门在每一个新问题上进行第一次突破。“在定格动画中我们并不纯粹。”Knight说，“但是在这里，你有巨大的跳动着的NASA规模的大脑去发明科技，然后你同样会有一些强烈反对自动化的人，就是完全像一个世纪以前的艺术家和工匠那样用手工作的那些人。我喜欢汇聚不同类型的方法和人们，我认为这是带来创新的土壤。”
如果Knight还要达成他的下一个目标——让莱卡一年发行一部故事片的话，这一创新依旧是必须的。“这会让我们投入一些我们所得到的。现在，我们正处在一个18个月的转折点，这为我们带来很多挑战。我们同时做三件事情：营销《久保》、摄制下一部电影、再之后一部作品的准备，而且所有这些事情都是由我们这批全体工作人员进行。”Pascall说。工作室也在搬迁到隔壁的建筑，拓宽其15万英尺的规模，这为他们原本的布景特别是正在制作过程中的那些带来了后勤难题。“每一个部门都得搬。我们已经熬过了很多个不眠之夜了。”
但是扩张的动力也很大，不只是因为工作室的最终产品是如此独特，还因为创造它们的过程。Knight对莱卡的未来充满热情不是因为《久保》是完美的，而是因为它是多年来充实的工作的成果。“这整部电影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不完美和失败，而且总有一些你必须妥协。”他说，“有时候在这种方式下工作真的太令人发狂了，因为这些不完美。但是这就是让它散发出本来魅力的一个原因。我们包容它的这一方面，因为它让这些电影变得人性。”
补充：
《久保》布景中的更多真相：
1、 由日本木质版画艺术家斋藤清启发而来的材质遍布在电影的布景、服装和角色中，使它们的风格趋于统一。即使是暴风雨场景中的数字化雨滴都有它们自己的斋藤模型。
2、 莱卡不再使用绘制的天空，而都是数字化的。因为要覆盖整个布景的任何一个角度，绘制的图案太巨大了。
3、 莱卡不会销毁它们电影里的任何一个原件。它们拍卖一部分——2015年一个《鬼妈妈》的人偶拍卖价格超过了5万美元，并将另一部分用于展览。不然，从《鬼妈妈》开始工作室制作的所有东西都被好好存着。
4、 修女穿着的覆盖有羽毛的披肩也是极大的挑战之一。它们被排列在用交叉的钢琴丝做成的重型金属架上，使它们能够固定在大量精心制作的姿势上。
5、 久保的小鞋子是用真正的草手工编织的，然后为了能比较持久而绑在橡胶上。
6、 月兽（Moon Beast），久保的第一个敌人，是莱卡第一个完全3D打印的角色。莱卡试用了一部来自3D打印公司Stratasys的全新树脂打印机来制作它。
7、 月兽长袍上易碎的金色斑点是从当地杂货店购买的聚酯薄膜气球。
8、 为了达到月兽超脱尘世的光效，动画师每一个画面都要摄制两遍。一遍在正常光下，一遍在紫外线下，然后通过数字化手段合成起来。
9、 巨大的骷髅木偶那又尖又长的手指反而成为一个难题，因为动画师们发现它的手没有办法握起来。所以他们只能在手握紧的过程中一点一点地削掉它的手指。
最后，再回顾一下幕后花絮视频吧。
